“灰姑”带着她的伴侣在水中开心地游泳、追逐、捕食、玩耍。

　　这是一只灰雁，名叫“灰姑”，2016年在乌梁素海获救，之后每年开春都回来。 2020年开春，“灰姑”开始北迁：江西鄱阳湖——山东淄博跨黄河口湿地—— 天津北大港——内蒙古乌兰察布——河北故城——陕西榆林红碱淖——河套平 原黄河南岸——巴彦淖尔乌梁素海……17 小时连续飞行 735 公里，一路艰辛曲 折，五地6位爱鸟志愿者一路牵挂呵护“，灰姑”终于平安到家。

　　3月24日下午3点，乌梁素海北岸，层层云朵挡住了明媚的阳光，湖面微鼓，湖中，有三三两两的候鸟嬉戏。

　　岸上，一辆老摩托车停在水边，摩托车的主人支着相机，久久地看着湖中的候鸟。

　　“‘灰姑’找到了！”他给湖南发出了一条微信。

　　他是乌拉特前旗的爱鸟摄影师罗跃忠，昨天他接到湖南日报记者、爱鸟志愿者周自然的短信。周自然告诉他，手里的定位器显示“灰姑”已经到乌梁素海附近10多天了，心急如焚的周自然请罗跃忠帮忙找找“灰姑”。于是这天一早6点，罗跃忠着骑着摩托出发，从乌梁素海河口西岸沿着乌梁素海寻找。终于，8个多小时后，行到北岸时，他找到了“灰姑”的踪迹。

　　“灰姑”是谁

　　我们的主人公——“灰姑”，是一只灰雁。

　　灰雁种群在中国的数量并不大，上世纪九十年代有大概4000只，此后有增长，但幅度不明显。

　　2016年之前，来乌梁素海度夏的候鸟本是没有灰雁的。机缘巧合，2016年，有8只灰雁在迁徒时受伤，被迫留在了乌梁素海，被乌梁素海保护站救助。从那开始，这8只灰雁和它们的后代一共67只灰雁就把乌梁素海当成了家，每年开春都回来。

　　它们在什么地方过冬呢？2018年，好奇的马海明给其中两只灰雁装了卫星定位器，并在观测到灰雁飞到湖南岳阳后，联系上常年进行候鸟跟踪守护活动的湖南志愿者周自然，授权他用手机观测灰雁的卫星跟踪数据。

　　周自然为这两只灰雁取了名字：“灰姑”和“乌娘”。连起来，即“乌梁素海出生的灰雁姑娘”。

　　从那开始，周自然每天都要打开手机的定位器，看看“灰姑”的飞行路线。

　　2019年1月1日，“灰姑”飞抵洞庭湖，在核心区栖息60天；2019年3月15日，经榆林回到乌梁素海；2019年8月，“灰姑”离开乌梁素海，在杭锦旗南面100公里处的湿地生活了3个月；2019年11月初，“灰姑”开始南迁，却没有按照上一年的路线前往洞庭湖，而是经过河南郑州，飞往鄱阳湖。

　　都说候鸟会沿着固定的路线迁徙，看来，“灰姑”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候鸟。

　　吊诡的回家路

　　在鄱阳湖安然待了90天后，今年2月初，“灰姑”开始往北迁移。

　　周自然没有想到，今年的“灰姑”更是脑洞大开，迁移路线奇诡而曲折，引得一大群人几十天为它提心吊胆睡不着觉。

　　2月18日，“灰姑”经山东淄博跨黄河口湿地，飞到天津北大港。

　　北大港是条件比较好的湿地，但是2012年发生过毒杀东方白鹳的案子。

　　周自然担心“灰姑”，于是经湖南日报记者向天津志愿者爱鸟人士王建民通报，希望他关照“灰姑”。鉴于是正常的迁徙时间，王建民没有特意去接近“灰姑”。

　　王建民分析，既然“灰姑”走东线飞到了天津，那么今年有可能不回西部的乌梁素海了，而是有可能是追随洞庭湖里的小白额雁去东北，或者再去俄罗斯。

　　17天后，“灰姑”再次起飞。

　　接下来的迁徙路线是谁也未想到的，她没有往东北方向飞，而是绕着北京往西飞，也就是说，折返往西北方向飞。而西北方向，就是她被放飞的地方，内蒙古乌梁素海湿地。

　　看来，她还是要回乌梁素海。看着这个路线，周自然会心地笑了：原来淘气的“灰姑”只是到海边玩玩儿。

　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，“灰姑”飞到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后，突然改变了方向，笔直南下了。

　　这么诡异的路线，是落单了？迷路了？还是风向的突然改变，把她往南吹了300公里？周自然的心吊了起来。

　　3月5日，周自然的手机显示“灰姑”停在了河北聊城市故城县。可是那里并没有大的湿地，她为什么要到那里去？

　　到了第7天，3月11日，周自然急了，这两天“灰姑”的活动范围极小，会不会是她根本就没有动，而是卫星信号在漂移？会不会是被人捕获或者下毒了呢？

　　故城县不是大雁大量光顾的地方，一旦当地人发现自己的田头地里出现大雁，就会围观，造成惊吓。更有甚者，缺乏生态教育，有些当地人可能会捕食。

　　周自然着急找到了衡水的朋友，但是没有“灰姑”的消息。

　　3月13日，周自然通过湖南日报找到了老家在河北衡水的湖南爱鸟人士赵军，赵军二话不说，让弟弟开车去找“灰姑”。

　　两个小时后，赵军的弟弟赵模就驱车从枣强县赶到了故城县的房庄镇贾黄村，沿着“灰姑”身上安装的卫星信号分布的地点寻找，转了几个村子，到处是麦田和民宅，没有看到大雁。问了当地的村民，说是前几天看到大雁，不是很多。赵模又找到附近的河道和水库，里面没有鸟。

　　因为“灰姑”携带的卫星跟踪器只能看到前一天的数据，不能看到即时位置，一直找到下午5点钟，一无所获。

　　在大家的再次分析数据中，发现几天来，灰雁的停留点还是很有规律的，主要是在麦田里吃麦苗，补充体能。赵模说，过两天有空，他还要去找“灰姑”。

　　大家对“灰姑”的关心，让周自然湿了眼眶。

　　回到乌梁素海

　　3月15日，赵模又开车前往故城，他跟周自然要“灰姑”前一天的位置。周自然打开手机一看，大吃一惊！

　　“灰姑”已于15日凌晨1点起飞离开故城，以每小时29公里的时速飞过好人赵模的家乡枣强县，并于上午11点飞到陕西榆林境内。看来，她的目的地还是她的放飞地乌梁素海。大家的担心都是多余的。

　　11点，“灰姑”在榆林附近的红碱淖附近飞行，已经连续飞行11个小时，它是否会在这个荒漠明珠停留？

　　周自然想到了微信好友“强中王”，他是榆林的一位爱鸟人士，不久前他们还交流过洞庭湖的大雁会不会飞到榆林的话题。想到这个，周自然马上把“灰姑”的到访告诉了“强中王”，王老师非常兴奋，开始期待“灰姑”进入红碱淖的消息。

　　然而“灰姑”的迁徙，从来没有按人们设定的剧情进行过。它并没有在红碱淖停留休整，而是以每小时51公里的速度飞过。3月15日下午5点，她飞抵河套平原黄河南岸（鄂尔多斯市），与它的放飞地乌梁素海隔河相望。

　　17个小时，飞行735公里没有停歇，飞到阴山下，飞到她的故乡——乌梁素海。原来，她归心似箭，可知，她多么想家。

　　周自然把消息告诉了乌梁素海的马海明，请马海明寻找“灰姑”，他要得到“灰姑”确定安全到家的消息。

　　于是，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。

　　为了寻找“灰姑”，罗跃忠骑着摩托沿乌梁素海绕行一周，在翻浆的路上艰难前进，扭伤了腰，但最终找到了“灰姑”，他特别高兴。

　　而千里之外、湖南的周自然，一个多月为了“灰姑”提心吊胆，知道“灰姑”无恙，也是感慨万千。得知“灰姑”回家，周自然激动之下口占一首七绝：

　　迁徙故事凭谁说？

　　一雁飞来拍案奇。

　　塞北江南同接力，

　　痴心不解个中谜。（记者 李博 韦嘉 湖南日报记者 周自然）